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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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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佳。瞧著四處無人,王熙鳳才推門進去,邊將兩人松了綁,邊低聲問,“你們小姐呢?”

與此同時,卻是聽見有人漸漸走來的腳步聲,只聽著一個極為圓潤好聽地聲音道,“這梅園倒是名副其實,怪不得京中這二十年來,竟是無一家再建梅園,都怕自己畫虎不成反類犬吧。”

“便是想建也要有那本事,”另一個聲音有些尖細地低聲說道,“妹妹年紀小卻是不知,當年端王為了討得那端王妃喜歡,不知用了多少手段,從多少人家裏移來了上千棵奇梅。如今你只瞧著這梅園漂亮,卻不知道這梅樹上也染著血呢!”

兩人邊走邊說,聽著聲音竟是已然近在眼前。

後面幾間屋子王熙鳳並未查看,但想來,秦可卿怕是就在其中。三人皆是頭冒冷汗,縱然如王熙鳳這般人物,手中也漸漸顫抖起來,忍不住地撕扯起來,待到將望月身上的繩子解開,一雙指甲都已然劈了。望月快速地將如佳的繩子解開,摁住了王熙鳳道,“如佳去引開那兩人,二奶奶你趁機離開收拾一下去園子裏,我去找我家小姐。”

這卻是最好的法子,王熙鳳並不願意得罪靜雅公主,此時卻放了心。

王熙鳳帶著平兒一回到花廳,便恰恰遇到了正往外走的端榮郡主,瞧見了她,端榮郡主當即便問道,“怎的只有你一個,我那妹妹呢?”

“我不過如廁一趟,轉眼便找不到人了,這不方才尋到這裏,想看看她是否回了這邊。”王熙鳳倒也不含糊,做戲卻是跟真的一般。

端榮郡主當即便放了心,點頭道,“怕是在裏面,你自去看看吧。”

此時,有個丫鬟卻臉色煞白急匆匆地跑了過來,見了端榮郡主便行了禮,然後附在她耳旁說了幾句,那端榮郡主便變了臉色,也顧不得園子裏的客人,竟是匆匆忙離去。

過了不久,望月便扶著秦可卿回了來,王熙鳳瞧著,除了面色有些紅,倒是沒其他的不妥之處,此時人多嘴雜,她卻不能多說,只是握了秦可卿一雙冰涼的手,拉著她去了一旁休息。

這游園會本就是先賞梅後作詩,待到約定的午時,倒有小丫鬟們上了不少零食甜點,讓眾人充饑,只是那端榮郡主卻依舊沒有影子。這裏面坐著的夫人小姐各個家世不凡,哪裏曾被人這般怠慢過,當即便有人臉色不好,更有不少人議論紛紛,是否梅園出了事情。

不多時,端榮郡主便紅了眼睛趕了過來,先是向眾人致了歉,又道,“卻是我二弟突然患了病,如今已然去請了太醫,”說到這幾句話時,她的眼睛狠狠地從秦可卿面上掃過,“今日詩會卻是開不成了,招待不周,請大家海涵。”

端榮郡主嫁了張家嫡長子張鶴瑄,二弟自然指的是張家的二少爺張鳴瑄。張鳴瑄算得上天縱奇才,自幼書讀得便好,張家祖上一門三宰相,不少人道,若是張鳴瑄長大,說不定要再出個了不得的人物。

只是張鳴瑄十二歲時與張鶴瑄玩耍時摔斷了左腿,斷了科考的機會;十八歲喪妻,留下個兒子相依為命,從此後再不肯娶妻,一直喝酒度日,算是過得潦潦草草。張家父母倒是心疼兒子,便是張鶴瑄亦是對這個弟弟心中有愧,日子還算過得。

眾人聽了這個緣由,倒也沒了火氣。當即便有人起身告辭,秦可卿與王熙鳳兩個並未隨著起身,待到園子裏的人走了一半,方才也跟著大流,告了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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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3

待到上了馬車,秦可卿身體便軟了下來。望月抱著她,一路趕回了秦府。

將姐姐安頓好,請了陳嘉瞧了後,秦鐘才帶著望月如佳回了書房,讓她們將今日之事說說清楚。

望月先道,“回到花廳後,有兩個丫鬟分別給姑娘和二奶奶上了茶,二奶奶喝了後便立時要如廁,奴婢猜著裏面怕是放了瀉藥。姑娘的茶裏怕是有不少催情的藥,她喝了後身體便發燙發軟,連站立也難。我們兩個慌忙去扶,沒想到竟是有個高手從後面將我敲暈,待我醒來,已經和如佳一起,被綁到了耳房中。”

“沒多久,二奶奶便尋了來,將我們倆解開後,我讓如佳引開了要到這邊的人,又讓二奶奶回了園子裏,自己向後去找,果然,姑娘就在旁邊的屋子中躺著,有個男子正彎腰下來,我便用手刀將他打暈了,帶著姑娘出了屋。”

“因姑娘中了藥,我便將她帶到僻靜處,用雪替她降了溫,而後又點了她幾個穴道,姑娘好些後,便強打了精神帶著我回了園子裏。如佳是半路遇上的。”

如佳接著道,“我去將那兩個夫人引開後,並未立時走開,而是遠遠地躲在一邊。不多時,便又有人過來,我便偷偷藏在一邊喊了聲郡主,然後聽見有人尖叫的聲音,喊道二少爺被人打了,我便偷偷去找姑娘了。”

“我聽眾人說話時,知道那處地方竟是在給各個夫人準備的換衣的地方旁邊,若是真出了事,怕是很快便被人發現。卻是奴婢無能,大爺叮囑半日,竟是還是著了道。”

秦鐘心中有了數,聽著如佳竟然還給郡主下了絆子,想著那端榮郡主怕是難辭其咎,心中難免高興起來,“卻與你們無關,再謹慎小心,倒了詩會上,也不能連口水也不喝。”又問望月,“你打暈張家二少爺只用了手刀?”

望月點頭,“是,奴婢當時害怕惹事,便只用手刀將他打暈,也就昏迷個兩三個時辰罷了,卻不會傷及身體。不過走的時候,端榮郡主倒是說是二少爺病了。”

秦鐘聽了點點頭,讓自去領五十兩銀子的賞錢,這才示意兩個丫鬟退了下來。顯然,秦可卿一事是著了人算計,但是有一點不對,若是張家二少爺只是被人打暈,怎會連詩會都開不了?莫非,有人趁亂下手?

果然,沒幾日便傳出,張家二少爺不知怎的,竟是磕破了頭,如今暈迷不醒,人怕是不行了。

這與秦鐘的猜測恰好相應,秦鐘又讓摘星打聽了張二少爺的一番事,心中更是有了數,怕是有人趁機下了手,除去了張二少爺這眼中釘。至於是誰?若非局中人怕是真看不透,畢竟張二少爺潦倒至此,對誰也沒了威脅。

可照著秦鐘猜來,卻八成是那大少爺下的手。張鶴瑄,現年二十三歲,進士出身,如今不過是個翰林院庶吉士。以他的資歷來看,他無論讀書還是做官,怕都是平平,而那張鳴瑄卻是個天才,兄弟之間相妒並非不可能。

只是,此事與他無關,若是張鶴瑄下的手,更不會宣揚開來,姐姐被綁這事兒更不會有人提起。

果然,自那以後,端榮郡主便閉門不出,而靜雅公主倒是安穩了一陣。秦鐘猜著,一是知道了他並非軟柿子,如今他和姐姐都不出門,爹爹連個官也不做,怕是沒有拿捏的地方,二是戴榕如今閉門思過,她暫時放了心。

秦鐘猜測的不錯,梅園之事靜雅公主雖然糟心,將端榮郡主冷冷的晾在了一旁,但好歹也知道了從秦鐘這裏下手太過不易,這小子就是個帶刺的刺猬,天不怕地不怕,她卻害怕戴榕真知道什麽,將她供出來,因此縮手縮腳,恰好戴榕受罰,她便暫時松了口氣。

另有一件事兒,年前說起尤三姐與賈蓉、賈珍一起大被同眠,秦鐘便讓摘星通知瑞珠她娘,與尤三姐身邊的一個用得上的婆子聊天,說了些賈蓉如今無嗣,那物件兒又不管用,若是膝下有個男孩,怕是寧國府都是他家的的話。也不知那婆子如何說的,尤三姐便上了心,過年這幾日竟是以拜佛為由,偷偷出門去了藥鋪,竟是懷上了,怕是連她姐姐都要瞞著。秦鐘心裏有了數,不過此時秦可卿並未與寧國府和離,鬧出這事兒來太過難看,而且尤三姐肚中的孩子月份太小,總要等等才好,便讓摘星派人繼續留意著,以待後由。

過了十五,年便過完了。

年前薛蟠又去接了次薛姨媽,薛氏母女倒是辭了行,跟著回了薛府過了年,只是十五一過,王夫人便打發了人來接,只道姐妹有個照應。

便是薛蟠這個呆子也覺得不對勁兒。他都鬧到賈母跟前去了,賈寶玉為此挨了打,整整趴了三個月,王夫人這般愛子如命,當時連薛姨媽的面都不見,怎的突然又好了?

莊季書將此層意思與薛寶釵透露,薛寶釵倒是聰明,也不說王夫人的對與錯,只道自己的小選怕是要到了,到時候又是請人教授禮儀,又是量體裁衣打首飾,若是住在賈府中,總歸不方便。

此時端王起覆,正是風光時候,前幾日還有管家李勝前來見她,又許了諾,薛姨媽背著薛蟠向外掏了不少銀子。聽著女兒的話,薛姨媽一想也是,若是因此誤了薛寶釵卻是不合算,便拒了前來接人的周瑞家的。

且不提王夫人如何氣急敗壞,春闈卻快要到了。

會試一共三場,從二月初九開始。也就是說,秦鐘與莊季書兩人只有短短不到二十日的時間溫習功課。莊季書原先考過鄉試,卻未曾考過春闈,心中也是無底,在家中團團亂轉。

薛蟠在京中有錢卻無門路,又不願去求榮國府,便讓狗兒悄悄地尋到了秦鐘這裏。莊季書倒是個好苗子,秦鐘試著跟李守中提了提,因著是自己的師父,當年那事兒包括莊季書改名應考之事也一並說了,李守中倒是愛才之人,看了三篇文章後道,“人不能來,我也不認,每日你讓人抄了他的文章給我,我批後再回給他便是。”

這卻是李守中規矩卻不乏人情之處。秦鐘如何能不答應,便讓摘星去回了薛蟠,待到薛蟠將好消息給了莊季書,倒是惹得他高興不已。

這事兒卻是涉及到李守中,畢竟若是莊季書改名應考之事事發,李守中怕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煩。薛蟠哪裏敢尋別人,可惜狗兒不通文墨,他便自己上手,每日抄送。倒是惹得李守中怨念不已,說是怎尋了個粗貨來,實在汙了他的眼睛。

秦鐘卻是回去好好羞了薛蟠一番。

時間一晃而過,從初一到二月初九,不過四十日時間,端郡王將原本隸屬於太子勢力的戶部從上到下清洗一遍,戶部尚書馬進告老還鄉,原戶部侍郎魯芒,因貪汙受賄涉及人命被罷官並全家流放,戶部改頭換面,這仿佛是個旗號,代表著太子一系最終消亡。

另有件不大不小的事兒,戴榕閉門思過後,太子貼身太監張寶兒竟是死在了宗人府大牢裏,太子都死了一年,那不過是個奴才,倒也沒幾個人理會。

二月初九、十二、十五,會試三場。

此時春寒料峭,偏偏為了防止夾帶作弊,會試是不準有夾層的衣服,秦鐘又是最怕冷,若是不暖和,怕是連筆都拿不住。好在薛蟠早早的讓鋪子裏準備了一種厚棉布送了過來,秦可卿連連做了四身給秦鐘套上,雖然看著窩囊點,倒是暖和起來。

此時沒人用過露指手套,秦鐘自然不敢隨意帶入考場,便讓秦可卿做了兩條單布腰帶,到時纏在手上,也能防寒。

到了那一日,戴榕因被聖上勒令閉門思過,不能出門相送,便讓壽兒早早帶了做好的熱騰騰的步步糕來,寓意為一步登天,但也吩咐了,只能吃一口,這東西不消化,萬一到了裏面鬧肚子卻是麻煩。

待到莊季書的馬車過來了,秦鐘便上了他的車,摘星跟著狗兒坐在車轅上,一道兒去了貢院。此時車內倒是溫暖如春,莊季書瞧著精神不錯,看見秦鐘便道,“你早上拜佛了嗎?”

秦鐘知道這是笑話他鄉試抽了個臭號,熏得只考了倒數第一,便哼笑道,“臨時抱佛腳有何用?佛爺總是公平的,輪著我一次,下次就到你了。”

誰料到這話卻竟真說中了。秦鐘倒是排了個背風的號舍,三日裏雖然也凍得不輕,但好歹他不似別的讀書人那般,什麽都講究個規矩,寫個字還要做的端端正正,他那被子多縫了幾個盤扣,裹在身上扣上,便是個厚厚的棉衣,倒惹得巡考之人頻頻註意。

倒是莊季書,卻是排了個臭號,雖是冬日,那味道並不如夏日那般熏人,可在如此重要時刻,卻也是影響心思。若是別人,如秦鐘一般,怕是早就心浮氣躁,下筆無力了。莊季書倒是如看不見聞不著一般,竟是規規矩矩的答完了整場,還睡了一覺。

第一場結束,秦鐘還狠狠地捏著鼻子嘲笑了一番莊季書,連道自己竟是料事如神,還道佛爺真公平,總算替他出了口氣。莊季書那麽端正一人,卻是氣得將人拽到了身旁,也不準他捂鼻子,學他的樣子熏人。可惜秦鐘壓根不怕,只能作罷。

待到三場九日下來,秦鐘哪裏還有精神與莊季書取笑,竟是在路上便睡著了。好在家中陳嘉已然等著,從車上背下來後,替他診了脈,只道是累狠了,睡一覺便好,這才讓秦可卿放下了心。

秦鐘一睡便是三日,待到醒來,只覺得腹中饑餓難/耐,便瞇著眼叫落雪,誰料卻是個極為熟悉的氣息過來道,“終是醒了。”

秦鐘睜眼一瞧,竟是姐姐。“姐姐怎的在這兒?”

“我瞧著你一直睡不醒,陳嘉雖說無事,也放心不下,便在這兒守著,”她笑了笑,“餓了吧,我給你溫著粥呢。”

秦鐘點點頭,起身洗漱,喝了碗粥,才知道戴榕已然派了壽兒來了不下十次,便讓人去報了平安,又去書房將最後一場的卷子默了下來,瞧著天色還早,便同昨日莊季書送來的一道,親自拿去給了李守中。

兩人的文章卻是迥然不同,秦鐘底蘊不足卻頗具靈性,莊季書則文筆老辣一陣見血卻將分寸拿捏得極好。前者怕是遇上個伯樂方能考中,莊季書這次確實必中無疑,只是名次則要看主考喜好。

他擡眼瞧了瞧站在一旁的秦鐘,卻見他此時正兩眼發光的盯著自己,怕是等著自己誇獎呢!若是論原先,李守中自然喜歡莊季書這般底子厚人又肯奮進的學生,可如今也不知是否是歲數大了,卻對秦鐘頗為喜愛,瞧著那濕漉漉的眼神,哪裏舍得打擊他,便道,“寫的不錯,莊季書比你強些,名次會靠前。”

靠前卻是個極為模糊的詞,你第一,我第二,這叫你靠前,若是你第一,我落榜,按著成績看,也是你靠前,老油條李守中玩了個文字游戲,小狐貍秦鐘卻一時大意,美上了天。

沖著李守中行了個禮,便一溜煙地跑出了李府,催著摘星向著戴府趕,戴榕擔憂了三日,怕是急壞了,他卻要親自告訴這個好消息,誰料一到前三胡同,車便被攔住了,一個軍士沖著摘星道,“查案封街,繞路吧。”

摘星卻是機靈,連忙塞了銀子,只道,“我們卻是過來走親戚的,這前三胡同裏哪家犯了案,多久才能進去啊。”

那軍士瞧了一眼手中的銀子,足足有一兩重,臉色便緩和了許多,將摘星拉倒馬車後面,小聲道,“卻是那個戴府,原來的禦前侍衛戴榕,如今犯了事,這不正在查抄呢。”

74

秦鐘在前三胡同口聽到後,便心如火焚,先是讓摘星打道回府,又是在腦中盤算著到底有誰能夠幫上忙。可榮王還未歸京,靜雅公主卻也不好說,按理說母子連心,可他倆的關系卻是僵的不得了,秦鐘亦是不敢作保。其他的人,卻並沒有能夠伸上手的。

他此時只怪自己竟如此沒本事,出了事卻是連人都看不到。如此心焦如焚的回了秦府,卻聽著秦一道,“大爺,您一出門壽兒便來了,如今正在書房中等著呢。”

這無疑是天籟之音,秦鐘也沒了平日鎮靜的模樣,慌忙向著書房跑去,待到推開門,便瞧著壽兒正坐在一旁悠哉的喝茶,聽見門響,他便擡了頭,站起來,沖著秦鐘笑嘻嘻地道,“大爺,我們二爺讓我送封信來,省得您擔心。”

他態度雖然自在,可秦鐘哪裏顧得上,當即從壽兒手中拿過信來,迫不及待的撕開,紙上僅有寥寥幾句,“此為局,莫憂,靜觀事變莫插手。看後即焚。”

秦鐘的心頓時回了原處。

戴榕此時卻在宗人府大牢裏待得舒舒服服,宗人府大牢其實算得是條件最好的牢房,因著裏面關的都是宗室,雖然是落了毛的鳳凰,誰知道人家有沒有長出來的那天,因此,這裏的一貫待遇確實不錯。

現將他關了兩天,第三天,他親舅舅當今聖上才出現在牢裏,那屋子裏僅有皇帝一人,坐著,身前的桌子上擺了一桌酒菜。瞧見他來了,便道,“過來,陪舅舅喝杯酒。”

戴榕倒也光棍,聽著舅舅這個詞兒,便大咧咧的坐了下來,拿起桌上的酒壺,先給皇帝倒了一杯,自己則用旁邊吃飯的小碗滿上,道,“外甥先敬舅舅一杯。”說罷,便刺溜一聲,喝了個精光。

這卻是饞酒的樣子。

皇帝呵呵笑了,將杯中酒也幹了,“牢裏沒酒?”

“每餐一素一葷,外加三饅頭。我都幾天沒嘗到酒味了。”戴榕又將皇帝的酒杯滿上,皇帝不問,他也樂得聊聊家常。

“聽著也沒個人來看你,你與那秦家的小子不是挺好嗎?都送了三年的東西了。”

這事兒怕是稍微細心點的都知道,戴榕也不隱瞞,道,“他春闈呢,我留了信,沒讓他擔心。三年一次,他才十四,萬一要考個狀元,還青史留名呢。”

皇帝依舊是一副關心的樣子,道,“你總該娶個媳婦,前段日子,你母親不給你說了成國公府的小姐嗎?怎的又退了。”

戲來了。戴榕一口將碗中酒幹了,然後才道,“她那是看著端王風光,想沾點光呢。偏偏成國公家就一個庶女,又舍不得戴桐遭罪,不就輪到我了嗎。”

這話說得卻是極為怨懟,不過倒是沒隱瞞,實打實地將靜雅公主那點小心思賣了。皇帝再疼愛這個妹妹,聽著他沒死她就要找靠山,心裏自然是不太痛快,當然,亦是懷疑,端王的勢力竟然讓靜雅公主也動了心思。

戴榕連頭都不用擡,就知道皇帝什麽臉色,他眼藥上完了,便埋頭吃飯。不多時,皇帝往他碗裏夾了筷子菜,才道,“你母親總歸不會害你。”

這話一說,那剛剛起來的氛圍便沒了,戴榕未曾接話,皇帝嘆了口氣,便打消了套話的念頭,讓人將菜撤了下去。戴榕一向聰慧,便老實跪了,剛剛是舅舅,這回兒是主子。

皇帝也不繞圈子,便道,“許嵐到底在哪?”

“他先是出現在安徽境內,臣去查的時候,卻發現他武力高強,出手狠辣,受了重傷,後來又出現在南方幾個省份,均到那裏便被發現行蹤。”戴榕頓了頓,“說密信有叛徒,臣的確在查,說臣是,臣不服。”

皇帝點了點頭,“那你覺得是誰?”

“賊喊捉賊,誰告的臣,就是誰。”

“你這是遷怒,你捉不到,難不成別人就不能捉了?”皇帝盯著他的眼睛問道。

戴榕倒是十分沈穩,“臣不信有人手下的人比密信還利索。”

皇帝瞧他死不悔改,罵道,“胡鬧!”

戴榕被羈押一事鬧得聲勢浩大。他被告在審理保成侯府時,私自放走嫌犯許嵐,並在多次追捕過程中,洩露消息,將許嵐放虎歸山。這個罪名卻是十分合理,否則以戴榕的本事,身後又有密信的情報,怎會連個書生也捉不住?甚至還屢次受傷?

首告者乃是密信中的一員,名為劉慶,乃是戴榕的手下,雖非親信,但也足以讓人相信。何況,他又拿出了當日的保成侯府戒備圖,那如銅墻鐵壁的防守,便是個飛人,也逃不出去。若非有人放水,許嵐怎麽溜走的?

皇帝勃然大怒,戴榕便下了宗人府大牢,皇帝要親自審問他幕後者是誰?

此時,端郡王在早朝上書,要求接手對許嵐追查一案,並立下軍令狀,一月內將許嵐捉拿歸案。

如此一來,倒是洗涮了太子逼宮乃是端郡王所為的疑點,畢竟若真為端郡王所為,那麽他必然是希望許嵐逃得越遠越好,怎會上桿子去追。一時間,連皇帝看他的目光也和藹了許多,眾臣知道,端郡王此手卻是得了皇帝歡心。

朝會後,端郡王心情頗為愉快,回了府便逗弄著掛在樹下的畫眉,水灝站立一旁,有些擔憂地問,“父親,那戴榕是個硬骨頭,怕是不能招供。”

原是端郡王在江南鹽案上吃了虧,他自是知道,這怕是有人在他背後出手了?只是究竟是哪位弟弟,此人卻是隱藏太深,自己竟是看不出來。江南鹽案他亦是曾經傾力挽回,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他萬萬想不到由旬之留了兩本賬,更想不到林如海竟是寫了封字字泣血的遺折,讓他敗得慘烈。

好在當年此事是老二出面辦理,那吳家也串好了口供,他及時斷尾,這才留得東山再起的根本。

蟄伏兩個月期間,端郡王自不會閑著,一方面揣度如何能夠再獲皇帝信任,另一方面,則是在暗地裏排查究竟是哪位弟弟出手?結果,曾經在此期間追查許嵐出京的戴榕便出現在了視線內,更從買通的戴府下人口中得知,戴榕那時的確受了重傷,他便認定了那人是戴榕。

只是戴榕一向謹慎,除了秦家他是明目張膽的來往,其他人家,甚至包括靜雅公主府他都極少上門,更別提他那幾個弟弟。究竟是誰?兩個月時間,竟如大海撈針一般,未讓他查出點端倪來。既然查不出來,便只能試試打草驚蛇,看看有誰著急。聽著水灝的疑問,端郡王哼道,“他不招,但外面的人不一定信他不招。”

“可任許嵐在外不是更好?”水灝道。許嵐自然是端王府插在保成侯府的內線,功夫也是不錯,為人狡猾,戴榕三次未曾逮到他,端郡王倒也信。

太子事後,當日端郡王安插到保成侯府和太子宮中的密線們早就滅了口,唯有那張寶兒被看押的緊、許嵐在逃,所以並未有下手機會。而最近戴榕閉門思過,張寶兒方才剛剛除去,這許嵐,顯然是死了比活著更有用。

此時端郡王要將許嵐捉了回來,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?

瞧著水灝的樣子,端郡王呵呵笑了起來,扔了手中逗鳥的棍子,拍拍他肩膀道,“別忘了,這一年了,父皇的心思都在這許嵐身上呢。不捉他回來,我何時才能熬上來。何況,許嵐妻兒都在我手,他是重情義的人,必不敢亂說的。發暗號給他,聯系上後,告訴他按著我說的,可保他命;若是不來,等著給家人收屍吧。”

戴榕被捉,雖是個局,可秦鐘依舊有些擔心,日日派了摘星上街去打探消息,可惜此時涉及太子,卻並沒有多少流言。他心中煩躁,但是不好讓家中人知道,只是日日壓抑自己,秦可卿瞧著心疼,便讓摘星去請了莊季書,讓他幫忙想想辦法。

此時春闈過後不過幾日,離著三月初的放榜還有段時間,薛府中,因著端郡王的威風再起,薛姨媽的心思卻是又動了,如今正日日替薛寶釵準備小選的東西,薛蟠抱定了不讓薛寶釵參選的想法,只是此事隱蔽,卻不能現在做,如今瞧著薛姨媽的忙亂亦是煩躁不已。聽著摘星的話,便讓人收拾了莊子,拽著秦鐘去了郊外。

此時正是冬末春初,地裏還未開始春種,田野裏倒是一片荒蕪。莊季書瞧著秦鐘眼眶深陷的樣子,便覺得他是思慮太多,怕是夜不能寐,便出了個破主意,讓秦鐘日日上山砍柴一百斤。

這個時候,去年留下的麥稈怕是早就燒完了,村裏的孩子便每日上山去撿些枯木枝子回家燒火,莊季書只道是讓秦鐘試試農家生活,秦鐘也知如此下去怕不是辦法,畢竟春闈若是過了,後面還有殿試,若是戴榕真的有事他如此還有緣由,可他明明無事,自己跟個女人似得傷什麽春秋?

當即便答應下來。

自此,薛蟠莊季書兩人卻是日日在莊子中養閑,秦鐘卻跟著村中的孩子到山上去砍柴,為了累些,他自然不會用那神力,如此一天下來,便累得連澡也不願意洗,躺在床上便著了。

這麽過了半個月,秦鐘想開了,春闈也放榜了。

前一天三人便趕回了京城,到了放榜當日,摘星早早的便揣了饅頭到貢院那邊等著,便是秦業,也與常日不同,竟是早早的醒了,催著多棋找人將他擡到前院正廳去。

此時天還未轉暖,多棋哪裏敢,便勸道,“小的待會兒就去前院蹲著,一有喜報過來,小的便跑回來給您報信好不好?外面太冷了,正廳那裏又沒個遮掩的地方,若是過去,怕是要受涼。”

多棋伺候了秦業四年,平日裏除了秦鐘秦可卿秦一,秦業最聽他的話。往日這事兒不過是一勸即可,可今日許是那會試過於重要,秦業竟是急的臉紅脖子粗,將手邊的枕頭狠狠地扔向多棋,拍著床板嘴裏含含糊糊道,“去,去,去!”

中風這病,卻是最忌生氣發怒,眼見著秦業急了,多棋哪裏敢再勸,慌忙道,“小的這就去找人,讓他在廳裏鋪好了咱就過去,先吃了飯吧。若是大爺知道您又不吃飯,怕是要生氣的。”

秦鐘為吃飯這事兒同他生了不少氣,秦業也是知道的,嘟囔一句,“吃完就去。”看著多棋點了頭,才肯張了嘴。待到吃完飯,秦可卿那邊也知道了,她此時倒也忙得很,一邊吩咐人準備好紅包,一邊又擔憂秦鐘若是沒過該如何是好,自己在屋中團團轉。

聽著秦業鬧了起來,便道,“爹爹這是何苦?若是凍著了怎麽辦?”

卻是吩咐如佳將正廳多放些火盆,又急匆匆點了幾個男仆,隨著她到後院,此時秦鐘也到了,正一臉無奈之色瞧著她。

秦可卿只道再勸無意,便點了頭,先是讓人將軟轎上鋪了層棉被,又給秦業穿上了厚衣服,由秦鐘將他抱上了轎,又蓋了層棉被塞嚴,這才一路去了前院正廳。

秦業這日精神頭卻是好,拉著秦鐘不肯放手,嘟嘟囔囔說著他會試時的情景。他聲音含糊,秦鐘聽得並不清楚,可又難得父親這麽高興,便一直哄著他問,問他當時在哪兒等著,誰報的信,祖父祖母高興嗎?

不知不覺,日頭便到了正午。摘星那特大的嗓門傳了進來,“中……中了。大爺中了,第二百三十六名,中了。”

這句話仿若一下子將秦業從回憶中揪了出來,他先是楞了,然後便緊緊的掐住了秦鐘的手,眼中已是蓄滿了淚水,問,“我兒中了?”未等秦鐘回答,又道,“我兒中了,我兒……真……真的中了。”

一時間竟已淚流滿面。

秦鐘自幼便是秦業抱在懷中長大的,到了十歲還鬧著與秦業睡在一床,父子感情自是深厚,如何不知四年前爹爹中風倒下,將整個家的擔子交給不過十歲的自己,爹爹是怎樣的滿心愧疚,也正因為如此,便是秦可卿嫁人如此大事未曾與他說,他也一直不問。

爹爹心中的苦不比他少吧,秦鐘終是按捺不住,撲到了秦業的懷裏,叫著,“爹爹,爹爹,我中了,兒子厲害吧!”

秦可卿頓時眼圈便紅了,這四年,秦家過得著實不易,秦鐘一個小兒,不過白丁,楞是將秦家撐了起來,就算在寧國府,也未曾讓她吃過半點虧。想到此,她的眼淚便再也忍不住,小聲抽泣起來。更有秦一等仆人,早已嚎啕出聲。

明明是再喜慶不過的事情了,秦府正廳中卻是一片抽泣聲。

水灝進門的時候,看見的正是這一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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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灝聽得秦鐘中了,便帶著莫邪出了門。

這幾年,秦鐘一直對他避而不見,最近一次見他,也是在秦可卿去歲的生辰那日,雖然兩人面對面吃了飯,不過卻僅僅說了一句話。

對於水灝來說,秦鐘越是避著他,他卻是越思念的緊。如今戴榕入獄,怕沒幾日的活頭,他卻要趁著這個時候,將秦鐘籠回來。只是這孩子對他心懷怨懟,怕不是一顆半刻便能化開的,卻是需要他徐徐圖之。

主仆兩人到了秦府,卻沒聽見意料之中的鞭炮聲,反而秦府大門虛掩,裏面竟是傳來一片哭聲。水灝心中一頓,秦府中三個主子,秦鐘與秦可卿自不會有事,他心中便猜測是秦業大喜過望出了事,也顧不得禮儀,當即便推了門進去,瞧見秦鐘趴在秦業身上,便問道,“怎麽了?”

誰能想到此時水灝竟然來了?四年了,秦鐘為了讓秦業休養好,卻是從未讓他見過端王府的人,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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